无法外流的小吃
在一个出美女的小城,那地方人对一种食品有个奇怪的吃法。第一次看到那情景,我和我同伴,都看得眼睛发直。我们驻足街头,愣头愣脑地围观了好几摊。食客们也不介意,他们可能习惯了外地人傻乎乎的好奇。我第一次看到,陌生人,可以因为对某种食品的挚爱,比肩围坐街头,共用一碗调味汁,你醺我沾。当我们知道,那些状如亲人的食客,不过是随机组合的陌生人,我们立刻目瞪口呆,立刻对那种被吃的美食,充满崇敬之情。
在农贸广场的外角,人们三五成圈,围坐在一个竹匾前,半米见方的竹匾里,有两三摞黄豆干,扑克牌一样长长短短排放;一种颜色鲜黄,原味;另一种浅棕色,更紧实,是熏制味;都一厘米厚、半张扑克大小。匾上还有一小碗鲜豆豉油,黑色的,里面有蒜茸,还沉浮着食客戳入的鲜朝天椒。
三五人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,围着那个竹匾,各自点好若干数量后,食者就拿起一块,用手捻取下一小块———不是撕扯,是捻,带有压磨捏碎的用意操作,然后,用筷子,夹放到共同调料碗中,醺沾黑色豆豉油。虽然大家共用一碗调料汁,但各人夹各人的,不会错,秩序不乱,大家节奏也差不多,捻夹放取食,嚼的时候,各自手上又开始捻取豆干。美女的纤纤素手,和粗老苍黄的男人指头,一起捻豆干,表情各自专注各自沉醉。
脏不脏呢?碰到肝炎带菌者怎么办?他们有没有洗手呢?有没有直接醺料咬一口再放下去醺沾的人呢?还有,掉在豆豉汁里面的碎块,会有人捞来吃吗?为什么不能一人一碗豆豉?外地人总是满腹心思地瞅着本地吃货沉醉的吃相。他们彼此基本不与左右吃货搭讪,各自忘情在美食里。摊主则像布茶道一样,不断及时妥帖地为大家添补追加所需,添豆豉油了,加豆干了。旧人吃够了,付了钱,拍拍肚子站起来离去,新人用脚一勾小板凳,又坐了下来,很自然地加入吃豆干圈子。新陈代谢来去自如,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奇怪。
奇怪的是看客。直到有一天,我们终于也学着本地人,围着竹匾、围着那一小碗豆豉汁,笨手笨脚地捻扯豆干块(捻得越松才吸汁越多。最好的境界是碾成棉絮状,团而不结),黄豆干一入口,我们面面相觑:天,这……真……他妈的好吃啊!捻磨后吸饱豆豉油的豆干,通过舌尖、舌面,滑过齿侧、喉咙,豆品的醇厚鲜香,和着豆豉油的清甜微烫,那个美味妥帖的境界,简直令人惊喜。难怪本地吃货像吸毒上瘾一样,男女老幼远近亲疏敌我不分地一头坐下就捻捻捻、吃吃吃。陌生美女和陌生野兽并肩齐醺沾,死捻死吃。
关于外地人的小九九,本地吃货解释说,呃,大家都知道规矩,捻着吃本身就是讲究卫生嘛;没有人会直接咬的;至于一人一碗调味汁,那太浪费了。再说,大家一起吃味道才特别好啊。———这一点,我不知道,这么些年过去,他们是不是改变观念、实行人手一份了。
因为好吃,我们不但喜欢小板凳街头围坐,还买了带给外地朋友亲人吃。原味的、熏制的、新鲜豆豉、新鲜朝天椒、注意蒜茸比例。完全一致拷贝到外地,奇了怪了,就不那么好吃了。屡试屡败。本地人说,主要是豆豉汁有时效,只有刚蒸出来的豆豉汁,才能和豆干那么和谐互补。此时此刻,它们是天仙绝配。时候一过,马车就变南瓜了。
所以,这个了不起的豆豉豆干一直无法流传出来,只有其他东西随着“沙县小吃”遍迹塞北江南。没错,那东西就在沙县。它是那里最不可复制的、也是最隽永的一种小吃。顺便说一句,沙县小吃创于汉晋,兴于唐宋,盛于明清,其制作工艺源自古中原一带民俗,沿袭了源远流长的汉族饮食文化传统,被称为古代汉族传统饮食的“活化石”。
责编:德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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