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鸳鸯”与“黄酱”
据说以前城隍庙经营双档的小吃店也有十几家,最著名的是“兰斋”———这名字
起得好雅,赛过是笔墨庄而与油腻无缘。这家小吃店开在福佑路小世界会所后面,灶台上安一只分格的紫铜锅子,原料生熟分开,由一老太太掌炉,分单档、双档。也有老上海将一只百页包配一只油面巾塞肉呼作鸳鸯———风俗性真强!“兰斋”的汤水是用开洋、扁尖笋吊的,百页由黄豆磨成后自制的,味道很正宗。旧时的小生意人,虽然赚你蝇头小利,做起来却一点也不马虎。据从业三十多年的老师傅说,城隍庙的面巾百页之所以好吃,是因为汤里加了一点点碱,百叶碰到碱,立马骨头酥了,变得软糯适口,颜色也显得白,但口味不变,放多了则会涩嘴。而面巾也是特制的,不像平时家中吃面巾塞肉,先戳开一个洞然后塞进肉末,而是在油炸时就以湿面巾裹了肉馅下油锅的,肉卤不会走失,故而味道很好。
以前在淮海中路上有一家老松盛,也供应面巾百页,有名气。
上海人在自己家里肯定做过油面巾塞肉,冬天荠菜上市,开水一焯斩成细末。新鲜猪腿肉也斩末,与荠菜一起拌匀,小心地塞进油面巾里,若是煮汤,配以碧绿的鸡毛菜,很送饭。要是红烧呢,可以多放一点酱油和糖,味道浓点无妨。这两种做法都比纯猪肉馅的香,吃口好。百页包自己也能做,里面包了肉末荠菜,小心卷起来,好几只一叠,用纱线捆起来白煮,吃时松绑。胃口好的孩子可以一气吃三四只。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贪婪的。上海本地人过年必定要做这道菜,红烧的,俗称铺盖,上盆前滗去汤汁改刀,刀面露出菜肉馅。我太太祖籍在浦东合庆,我去她家吃饭,经常吃到这款本地风味,起初还以红烧为怪。
但面巾与百页一起煮汤似乎没有,节俭的上海人认为空口白吃是很浪费的。在外面当点心吃则另当别论。
北方城市似乎看不到百页,即使有,也厚得像船用钢板一样,一般是切丝炒来吃的,加乱七八糟的配料,木乎乎的口感,相当乏味。只有南方人才能将百页做得如此之薄。与百页而比美的是豆腐衣,包肉红烧,是一款下饭菜,老城厢德兴馆有一道汤菜:黄酱汤。豆腐衣包肉,油炸后煮汤。“黄酱”一词,今天许多人不能理解,过去上海人称麻雀为“麻酱”,黄酱即为油炸成黄色的麻酱,因为豆腐衣包肉的外形与麻雀有点相似。这是清末民初的叫法,很有点年份呢!